月下自渡

「环扣」01



把被子打理妥帖后,躺下来,戴沐白感觉全身心都不自觉塌陷在柔软的床垫。


他算得上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大量的训练在别人看来又苦又累,但是他早就习以为常了的。


这里只收怪物和天才。两个词明晃晃地提示,意志力定是要异于常人。


他侧卧着身子,往上方摸索游移的手摸到枕头旁边的小物件。

 

冰凉的硬物感握在手心内,入体触感官荡起微弱寒意。他的乏意也一并被掀出来。

 

因为顾忌到训练或作战的时候随身会有些麻烦,于是通常会存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盒子保管好。出门闲逛的时候,有时还会揣在外套的内兜里。

 

说不清是为什么会想要带它出门,它不会说话,也不是监视者,他亦然没有担心。只是像某种驱动前进的借托。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杂乱无章的思绪即将肆意在静默中流动。

 

“不管了。”

 

重新放回枕头边,侧回身子背对着它,长叹一口气。

 

都说夜晚容易多愁善感,今晚没听到马红俊的打呼噜声倒还不太习惯。否则他该是把枕头扔过去堵住这烦躁的来源,而确实无暇仔细斟酌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早点睡。

 

他提醒自己,就算睁开眼睛也看不清对面空空如也的床位。


可刚才看向天花板,明明也是看不见。于是难耐不已的直觉替他在脑海里勾勒浮现出一个漂亮的轮廓。

 

那就快点睡,明天还有训练。他一头蒙上被子,企图在狭隘闷热的空间驱散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当然,还有他不知道该不该要友好面对的人。


直到眼皮子放弃争执打架,耳边只剩下轻拍窗户的夜半晚风声。

 

 


想要友好面对并不是指戴沐白自身讨厌她,反而是他时常被冷漠相待。就算他什么也没有做,涌到嘴边的问候与招呼一下子便紧急刹住。

 

用马红俊自认为有理有据的话来说,她就是整天都端着一张扑克脸,原先是更神似被摆布的木偶,长不出其他表情。可怪就怪在,模样和身段都是顶好看的美人,被她呛到也叫人生不出厌气。

 

被操纵的木偶同废旧洋娃娃不是都一样么,有固定的表情,有的洋娃娃也不会笑。


不知多少次这个胖子试图撩拨人家失败之后,就是像现在这样小声嘀咕告诉他。

 

其实他也是,相比较于临睡前的不甘心,第二天一见到朱竹清根本还是生不出气来。


“我觉得吧,女人就还是温柔体贴一些要好。还记得村口每天来找我的翠花不?知道我爱吃肉馅包子特意给我送来,啧啧——”

 

他昨晚本就没有睡好,胡思乱想的匣子宛如潘多拉魔盒般,一旦无意打开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收得住。正在用勺子小舀米粥的手快送到嘴边,同时又恨不得想要两只手一起捂上马红俊的嘴。

 

“闭嘴,吃东西安静一点。”

 

戴沐白刻意压低声音吼他,再看马红俊刚才眉飞色舞的热情化为焦土灰烬后慢慢耷拉下脑袋,才起身够手面前装满一大碗蒸腾热乎的白面馒头。

 

好的不灵,坏的就愈是显灵。

 

刚想要拿走,细白的指尖恰巧搭在他手背呈握拳状凸起的指骨。

 

她无畏地对上他的视线,但他是无所谓。紧接着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黯淡。

 

“竹清你吃得好快啊。”

 

坐在她左侧的宁荣荣看到已经没有装盛食物的瓷碗,忍不住惊叹。

 

事实上她一直是在细嚼慢咽,只是速度快些,但每一个拿起勺子小舀米粥,放下勺子的动作,无不彰显优雅有礼。


坐在对面的唐三甚至还生些怀疑她是不是和宁荣荣一样有着特殊的身份。

 

每一个人的独特气质是无法复刻的,故意扮演也演不出来。必定是长时间的教养与环境的积淀才有所形成。毕竟她的细节和礼仪都在举手投足间得到良好的体现。

 

不过只是凭空猜测罢了。唐三再看向正在旁边像是被饿坏肚子一样,咀嚼与吞咽的空隙间有些急促的小舞,只能无奈一笑。

 

就在戴沐白放回原处准备让给朱竹清时,她已经拿起另外一个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带丝毫犹豫。

 

短短几秒间,他甚至还没有反应回来。

 

“喂,老大。”

 

奥斯卡拍了拍他,示意他坐回去。询问言语莫名染上两分戏谑,“想什么呢?”

 

“不关你事。”

 

他继续喝完剩下的米粥,直到见碗底,生平第一次舀干净碗里的残羹。

 

他刚才是瞥到她的碗也是同他现下所做的这般。因为她是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把握好分寸的人。

 

自认识她开始至现在,他打心眼底一直很欣赏她。


回忆再往前翻,还看到最开始胖子向着她的方向和他窃窃私语时她的微澜不悦。

 

昨日宁荣荣和她在集合开始前聊天,都是同龄的女孩子,自然比较能亲近放松。她有些时候耐不住她,总是会在有趣的事情上以浅淡的笑意适当附和聆听。

 

对,她同其他女孩子都一样,她也是会笑的。

 

他刚才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一句回怼马红俊。

 

 

“我吃饱了。”

 

所有的暗潮思涌,戛然而止在她离开食堂的背影。

 

打在食堂外门上铺满铁锈痕迹的刺眼阳光,再映灼进她手心里。

 

但他又要以怎样的方式开口。世间的寻常男女之情,早在一时的混沌不清醒就已度过片刻欢愉,晚在他不清楚何时能裁进她心里。



起初,在朱竹清念头中一闪而过的存疑瞬间,不免担心自己的东西如果被自己不小心遗放在某个地方,会不会被不认识的人顺去而据为己有。


她方才愿意再存一丝侥幸心理,因为那并不是矜贵值钱的物品。


对别人没有价格上的奢侈标识,但价值意义于她而言,非凡特别。


那可是被特意嘱托过要好好保护,她现在忽然找寻不到。


浑身像失去一半重力,前行的脚步都好似踩在松软轻柔的棉花上,然后再逐步地飘飘扑倒向前。


是它也好,那些逝去的不愿回头看的日子也罢,或许就是老天替她进行有选择性地丢弃吧。

 

可是她肯相信结果不会糟糕,纵然心里并没有十足的底气。

 

她的人生字典里并没有退缩,也不该存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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